【2020届DP学子风采录】面对苍茫世界，上下求索

     何彦，世外初中境内课程升高中DP，录取美国芝加哥大学，英国牛津大学，化学专业。

     管泉，世外初中境内课程升高中DP，录取英国牛津大学，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物理专业。

    “在相互连结的知识网格中寻找落点的求知者，于落点构建多样组合的探索者。”管泉对自己的描述，绘出了两人共同的特质：他们感兴趣的知识领域，远不止于一个网格、一个落点，他们的目光在纵横交错的领域“扫描”，他们的兴趣在多个落点“跳转”。“De omnibus dubitandum”（怀疑一切），何彦的座右铭，也表现出两人对知识的看法：学习知识不仅仅是拼接与积累，知识与知识互为一面明镜，可以照见彼此的闪光与瑕疵，可以促人反思缺漏，识辩真谬，以此为求索者跋涉于真理之路，提供动力与能量。

     眼前的两个男生，有着比较相似的气质：文质彬彬，深沉蕴藉。他俩一开口，就不约而同地谈书，而且两人所读之书颇有类似之处。

     两人最早感兴趣的都是天文学领域，对于星体及广袤的宇宙空间产生好奇。少年时期读的书如《太空探秘》、《星座全书》，种下了初中时热爱物理的种子。开始学习物理之后，管泉的阅读扩展到了《从一到无穷大》、《存在之轻》、《时间简史》、《大设计》这一类书籍，而何彦还忙着去摆弄望远镜，试图用肉眼看穿更远的星系。

     然而两人阅读的领域远不止天文或物理。管泉还对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继六年级读了《上下五千年》和《世界五千年》两套通史书，使得历史在头脑中成为鲜活的场景之后，七八年级继续阅读通史类著作如《全球通史》，《世界史纲》，《极简人类史》，《国史大纲》，了解了历史学中对于客观性（Objectivity）的追求。如威尔斯在一战落幕后撰写的《世界史纲》，力图摆脱民族主义和欧洲中心视角，重新审视欧洲本土及世界各地的历史，遍及了五大洲各民族历史中的闪光之处。之后阅读兴趣叉开两条分枝：一条是文学纪实类作品，如茨威格的《人类群星闪耀时》、《昨日的世界》；另一条是中外断代史，例如在读《战国策》的同一个假期，又读了《伯罗奔尼撒战争史》，找到了战国时期的动乱与希腊城邦的战役之间的相通之处；此外，《中世纪的知识分子》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思想与艺术》，使他看到了时代与特定人群的关系。高中时又迷上了《科学史》、《物理学史》、《化学史》等，此时科学与历史在头脑中交汇。

     何彦也曾沉浸于历史，一个个夜晚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物性论》，《罗马共和国政制》与《埃涅阿斯纪》的细语呢喃中度过，恬静的书架从此变成了喧哗的公民大会辩论台，《申辩篇》的诚恳激昂，《伊菲格尼亚在奥利斯》的唯美悲壮与剧烈冲突，《罗马兴衰史》的条分缕析使他若置身古代，感受对人性恒古不变的拷问。

     更多时候，何彦读书的一根筋“岔”到了哲学上。自八年级下，先读叔本华《充分根据律的四重根》未果，又读柏拉图《理想国》部分片段后，开始阅读叔本华的《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期间，又从罗伯特·所罗门的《简明哲学导论》和文德尔班的《哲学史教程》读起，阅毕古希腊、希腊化、罗马时期与近代哲学部分，因《哲学史教程》是个概括性复述，又开始读《西方哲学原著选读》，以此来接触“一手”作品，感受作者原先的写作风格与完整思维。何彦对十八世纪启蒙运动时代法国哲学较感兴趣，先读《老实人》，后读孔多塞，孔狄亚克，狄德罗，爱尔维修，霍尔巴赫部分作品。尤其爱卢梭的《社会契约论》，《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忏悔录》，之后又深深受到叔本华和尼采哲学思想的影响。

     在接触了IB的核心课程知识论之后，他俩都受到了TOK课程的影响。何彦循尼采一条线路读到现代主义哲学遇到困惑，在课程老师的建议下，转而从古希腊哲学着手，借溯源西方哲学概念与脉络，来解决之前阅读哲学时没有头绪、无法区分术语与日常用语的问题，厘清了一些哲学概念的渊源与流派。

     与何彦阅读专业哲学书的路径稍有不同，TOK课上到“理性”章节时，管泉阅读了课程老师推荐的《物理学理论的结构与目的》，之后阅读了一系列认识论以及科学哲学的书如《猜想与反驳》、《人类的知识-其范围与限度》、《科学发现的逻辑》，《量子力学的逻辑》等。这些书让管泉逐渐理解科学知识产生及其运作的方式，科学研究和科学发现背后的逻辑，以及个体认识与公共知识不断交互补足的过程。

     尽管对人类文明的积淀充满了深厚的兴趣，两个年轻人并没有把每天的日子过成“书虫”，而是跳出书本躬身践行。

     管泉高中参与的主要社团活动是中文辩论。“社会是否应该限制人工智能的发展”、“共享经济是/不是当代社会应追求的经济模式”、“同化比排斥/排斥比同化更可怕”……在参与辩论的过程中，管泉不断把广阔的世界纳入自己的心胸。他渐渐学会把一辩陈词和四辩总结写得逻辑明晰、层层递进，但针锋相对的质询环节和唇枪舌剑的自由辩论常常令他陷入一时语塞——难以立即从对方的言论中抓取漏洞、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然而中文辩论大大训练了他的逻辑思辨力和语言渲染力，使他深深明白：辩论不是打口水仗，而是在尽情“思”的基础上尽情“撕”，“撕”去表层的刻板思维，抵达对问题的深层把握。

     何彦参与的则是另一种“辩论”——模拟法庭辩论。为了让证词与质询更富有专业性，他一次次向学长请教，在镜前纠正每一个发音。为了撰写“专家证词”，他研究了案件主角所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整套过程，比赛前夜与队友一起挑灯夜战。此案中，黑人男孩因狱中欺凌，出狱后自尽身亡，这令何彦反思在关押监禁日益盛行的时代，如何甄别隐性歧视而维持平等的理念，坚定了对歧视的抗议。

     何彦更多的实践专注于与另几位哲学爱好者——金子皓、张桐需等一起创办哲学社。一点一点切磋、商议，从无到有、从有到专。去年4月，受邀参加了第一届中学生哲学大会，此间，何彦负责分享演讲与邀请嘉宾。他在《古希腊哲学主题演讲》之前经历了焦灼的准备过程，将之前博闻强识的哲学知识富有逻辑地表述出来，并自信地回答了演讲中的种种提问。活动过程中，何彦还学习了合理协调社员的工作，将读书分享、竞赛辅导、论文指导、嘉宾邀请等诸项事务进行安排。此外，借参加学长组织的一个哲学翻译组，一方面了解当代哲学的许多角落，另一方面，也使他有机会把最新的哲学演讲、辩论分享给中国读者，使更多的人可以从瓦砾残存中拾到属于自己的有意义的碎片，而他本人更执着于探究人与真理之间的关系、人对世界的认知。

     管泉除了在中辩社投入精力之外，还与同学一起新创了科研社和科幻社。创建科研社的目的是给努力在学术领域摸索的同学提供一些支持，例如管泉在社团中分享过如何查资料、搜论文，如何从引用文献列表中进一步挖出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创建科幻社的目的是试图探究科学发展的来龙去脉，将科学历史、科技幻想与科学实践、科学精神等内容融合到一起，文学、电影、漫威等人文元素放入科学的视野之中。

     行文至此，令两人的形象颇似“文科生”的人设。事实上，他们的专业所向，在另外的“知识网格” ——管泉和何彦分别钟情于物理和化学。

     早在7年级，管泉就喜欢上了物理，张老师的物理课首次将数学、物理、宇宙观、世界观等方方面面都连缀在了一起，与他小时候对天文的热爱遥遥相对。吸引管泉的是这门学科中所蕴含的对客观世界万千现象的简约解释，化繁为简的公式与原理，以及在无数次失败与证伪中，向着未知事物不断逼近的科学精神，迎合了他希望寻找自然世界“真相”的好奇心。

     管泉尝试过两个科研项目：其一是在华师大的精密光谱国家重点实验室，参与“冷原子的制备以及低噪声高速激光探测器实验”，通过充当“学徒”，了解了冷原子制备的完整流程，因为项目的需要，拓展学习了经典力学和量子力学相关的知识；他还在激光探测器这一分支项目参与设计了电路，焊了RLC电路板，使用光学腔进行了探测器的性能测试。其二是参与华东理工大学的“石墨烯基气敏传感器”项目的研究，在研究生的指导下，操作了石墨烯制备的完整流程，并进行了石墨烯在二氧化氮气体中的气敏性测试。这些实际操作让管泉的理化知识进一步拓宽，而理论与实操的结合更是弥足珍贵的经历。

     何彦主要的研究是跟从台湾淡江大学教授进行纳米金合成、制备的实验研究，利用界面活性剂制备棍状纳米金。何彦承担的部分是调整合成中氧化还原的步骤，使最后合成出来的产物在形状结构上更均一。虽然仅承担一小部分研究，却使他获益匪浅：不仅了解了科研从设想，到实验、结论的过程——比如科学的灵感与洞察是如何获得的，如何判断一种解释或模型的正误；而且体悟到同领域内交流与信息传递，及跨学科间知识嫁接的重要性。

     何彦的另一项研究源于机缘凑巧：一次在咖啡浓香的工作坊里，一位医生与他谈起自己的研究，在何彦的坚持下，同意带他去实习。医院那洁净明亮的细胞实验室，与拥挤慌乱的病房，形成鲜明的对照；那些病理统计的刻板数据，与罹患先天疾病而承受身体、精神双重重压的病人，都留给他至深印象。他一头扎进图书馆，间续的键盘敲击声，纸张的摩挲，咖啡的氤氲……终于在一个清晨完成了一篇心机干细胞进展的综述研究。

     尽管两人的“专业”路径渐渐明晰，但从小博览群书、触类旁通的习惯，还是促使他们抱着浓浓的探索精神旁顾左右。

     源于一次偶然间被同学拉去数学建模社，听於老师的建模辅导课，管泉的一只脚就踏入了数学建模领域，一发不可收：在城市中规划电动车充电桩，建立温度湿度自动调控的智能家居系统，选出最适合手术患者的医院，在一场商铺促销活动中通过规划空间布局避免拥挤……这种用科学的方法解决生活问题的研究有趣而接地气。查资料获得的灵感，建模型得到的优化，以及写文稿深入浅出的表达，每一个环节都调动着他的热情。10-12年级，前后四次组队参加HiMCM或IMMC比赛，多次获得中国区一等奖，进入国际赛后又获得国际一等奖。将数学模型转化为人性化的文字表述这个环节最让他着迷，与小时候看的科普文章异曲同工。从小积累的科学与人文的点滴，总会在后来连缀成美丽的统一体。

     初中语阅课激发的文学兴趣，也没有被管泉“废弃”，在高二下学期，他还把《论语》翻出来再读读，像是时不时听取一段“人生教导” ；他的拓展论文写的还是对海子诗歌的评论，管泉的科学气质跟海子的诗歌表达旁人看来风马牛不相及，然而所有领域的内涵，都成为他乐于欣赏的奇景。

     何彦更是一个不愿意老老实实呆在一个“知识网格”中的人。从初中时喜爱物理，到高中渐渐转为化学；从对化学的热爱，到渐渐转为对医科的热情……他的兴趣似乎还在游移中。11年级暑假到康奈尔大学参加化学的夏校，由于选科的机缘巧合，选了行为神经科学课和哲学课，一下子又钻在里面不可自拔。激烈的课堂讨论激发他的兴趣，课后他还翻阅资料，几次找教授讨论知识的定义与自由意志的问题，还写成了论文。何彦说，不经规划的猛然间进入的领域，会大大激发他的passion；而无意中打乱的schedule，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何彦和管泉都经历了牛津大学的笔试和面试，可谓是过五关斩六将。

     何彦参与的化学专业的笔试TSA，主要测试思维能力。笔试过后，面试的关卡更多，分为物理化学、无机化学和有机化学三场。物化的面试非常著重细节，让何彦感受到推导、实验中的严谨态度，以及理性比经验产生的直觉更值得依赖。无机和有机化学的口试更加灵活，考察的是学生是否对化学及相关领域抱有真挚的兴趣与热情，是否能将在化学学科学到的思维方式，运用到别的事物中。

     牛津的面试让何彦体悟到：“不仅要考虑到出现在眼前的事物，还要考虑到视景之外的环境，要自由地穿梭在更复杂的真实物质内部、与简化的化学模型中。而且，当更现实的问题呈现之时，需要牵引多方面的知识，因地制宜地判定并解决问题。”

何彦在牛津

     管泉参加的物理专业的笔试PAT，穿插出现物理题和数学题。管泉认为这些题目并不比英奥赛题难度更高，但题目中出现的场景会有陌生感，需要灵活地思考。之后，管泉也是经历了数学、物理、综合三场面试， 令他印象深刻的是物理面试中的一道题，是给了一张图，描述从这张图上看到了什么？

     当管泉看到10000km的标尺后立刻反应过来最外面一圈是36000km的同步卫星，还可以推测出是从南极或者北极上空拍摄的，因为同步卫星绕着赤道，最中央的就是地球，内圈的散点则是近地轨道的通讯卫星。这些，不是自己从小就喜欢抱着看的天文知识的延申吗！

     何以能跨入牛津的门槛？答案便是两人从小到大的课内外学识的积累和调动。

     当美国芝加哥大学与英国牛津大学的Offer先后“砸”到何彦头上的时候，不仅是他本人和家长，更有校长和老师，都喜极而泣了。

     按照正常路径，两年前何彦就该毕业了，但他曾经对学习产生迷惘，对人际交往有畏缩情绪，休学了一段段时间，但校长和老师们都在耐心地、静静地等待花开，悄悄地又不遗余力地为他搭建平台。为了给休学回归的何彦一个更为宽松的环境，学生处任老师、蒋老师考虑再三、将他放入融合IC-MYP班级，班主任卢老师热情奔放的性格、和悦的班级氛围焕发他内心的真纯；物理姜老师的市级公开课上成“圆桌研讨会”，而核心发言人的“聚光”角色给了何彦；哲学社志同道合的同学彼此平等的学术交流、中学生哲学大会的演讲机会让他突破畏缩而站在台中央自信地回答听众提问……

物理公开课

     DP部门五角徽章“校长特别奖”评选时，厉校长格外认真地阅读了他的申请，读出了他破茧而出的勇气与力量，将这一份沉甸甸的奖章放到了何彦的手中，并给予他机会将足迹深入驼铃叮当的敦煌西域，在斑驳的莫高窟中回望厚重的历史文化，思考人文与艺术的代际传承……何彦自己深情地写道：“五年的时光，总算荡涤了稚拙的棱角，使我宽容了自己，理解了他人。害怕与恐惧曾使我一脚盲目地踏出舒适圈，不等审慎与理智前去阻拦。在一次次的选择中，我一步步成长，明白了Always go with the choice that scares you most, because that’s the one that you going to require the most from you.”

     管泉的成长虽然波澜不惊，但他内省含蓄的性格亦需不断激励才能突破自我。从小父母对他各种兴趣的鼓励，精品班同学和班主任朱老师对他执着精神的肯定和褒扬，都助推他去主动赢得更大的成长空间。回顾成长历程，管泉认为正是好奇心牵动着他在知识的网格中玩“跳格子的游戏” ：在一些网格中，他仅仅逗留一下、浅尝辄止（譬如生物学，古文字）；另有一些网格让他深入“漫游奇境”（譬如历史，人文地理，文学，辩论，数学建模）；还有一些网格，他决定于此定格（譬如物理，科学哲学），并一路深探下去，挖掘格物致知之至美与至理。

     管泉在文书中写道：“从小学到高中，我始终没有学得特别突出的学科，也没有学得很差或不感兴趣的学科，我非常适应与珍惜这种平衡感，正如我珍重童年时每一次想出新的乐高设计的夜晚，上学后每一个读书的周末下午，每一次写故事，每一次探索新事物，都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塑成我的思想，打磨我的人格，并激励我通过创造性地关联不同元素来解决纷繁的问题。由此，我从单一的生命中生发出多元的视角，将人生各处的风景相互关联，从过去走向未来。”